陈志光属于特立独行、不按规矩出牌的那种人,他的作品总是给人出乎意料的感觉,当你看到他的某种作品的时候,你很难预测他的下一个会是什么。
他最早的雕塑作品是那批蚂蚁,说明了他起步时的低姿态。蚂蚁们表达了作者那种对微小、琐屑的关注,一种最常见,同时也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微小生物,一旦获得超常尺度的放大,会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。当然,明晃晃的不锈钢,仍然掩饰不住他肆意逆反的念头和一种近乎恶作剧的心理。大家知道,由于在城市雕塑中的滥用,不锈钢成为一种危险的、不被看好的雕塑材料,而陈志光由此开始一直乐此不疲地采用不锈钢材料,特别是采用镜面的效果。这似乎带有一种刻意挑战的意味。
那群不锈钢的大蚂蚁参加了一些重要的展览以后,在2005年的上海,“雕塑百年”的展览中,一批不锈钢锻造的演奏古乐的古装女子出现了,由动物向人物,特别是古装人物的转化,增强了陈志光作品的人文性。现代的材料和古装的人物,二者形成极大反差;作品的趣味也由蚂蚁的那种波普式的好玩,转向了具有历史感的内容。
2006年10月,陈志光精心制作的“古戏台”在宋庄隆重登场,动物、人物都消失了,只有 “物”还存在。这又是一个意想不到,古戏台的出现标志着陈志光创作的一个转折。如果说他前面的那些作品还有试探、过渡的性质。古戏台让他在材料、观念以及他个人的经历、趣味之间找到了一种对应关系,同时,他的作品也因此更加充满了厚度。
古戏台让人有震撼的感觉。
首先是复制的力量,它让人们产生对近乎是无所不能的复制技术的可怕的感觉。在一个技术的、充满了工具理性的时代,复制的力量成为一种可触可摸,既真实又虚假的现实。对一个真实的古建筑用不锈钢材料进行原样复制,代表了作者内心的那种孤注一掷的狂热和做到极致的凶狠。
面对这个巨大的让人震撼的金属复制品,人们会产生一种相当复杂的感受:它是真实的,又是怪异的;作为现实的物质材料,它离我们如此之近;作为材料转化所产生的离间效果,又让我们感觉它是如此之远和令人恍惚迷离……
震撼当然也来自细节,它的每一个细部,因为经过精心的锻造而变得丰富,这些带有历史体温和现场感的细节,一旦经过材料的转化,又变得冷冰冰的,它又让你断然抛弃关于回望历史时的那种怀古的幽情和感伤,去直面眼前不带任何表情的材料理性。
然而,它真的就是一个仿古的,经过了材料转化的戏台。它的尺度关系和游离于原型和仿制品之间的关系一经成立,它真的可以成为一个“新的,又是旧的;技术的,又是历史的”特殊场景,它可以通过容纳真实演员的表演,延续它的历史,让历史和现实、模型和复制、生活和艺术,真实和虚构等等在这里获得重新编码,并产生种种的想象空间和阐释的可能。
一个好的艺术作品总是这样的,它要面对许多历史的、文化的、社会的问题;但是它的切入方式却不是非此即彼那样的简单和一目了然。一个历经沧桑的古戏台为我们敞开了它存在的意义;选择现代材料对古戏台进行复制出来的金属古戏台,又赋予了它一层意义;而复制后的金属古戏台面对当代生活的延伸,使它不同于其他的雕塑作品,它成为一个奇特的存在。它是可以进入的,可以表演的,它在亦真亦幻中满足我们对于历史的想象。
然而它终究只是一个虚拟的“古戏台”,一个让我们震撼的“古戏台”。(文章来源:库艺术 文/孙振华)